闲花野草录

紫叶李花瓣纤弱薄碎,虽易落,却让人觉得没有樱花那样悲伤。大概是因它不像樱花那样姿态决绝而纯粹,在枯枝上爆出最浓烈的美,越明亮,越脆弱。花瓣带着一层春阴之色,郁郁的白,姿态放的低,开与落的情绪都更低温,做得起不挑剔环境的行道树。

是低调耐看的荆钗布裙之美,承受得了雨打风吹。最近阴雨连绵,每天早晨行进途中都被它感染,雨再大也是慢慢地落,慢慢地开,太美了。开起来也繁华,一树朦胧淹然。

二月兰这样的花,还是适合做闲花野草,适宜一点暮色斜阳,需要一点水色惆怅。许多精致的微物,一旦蔚然成势,最好的那部分特质反而被消解掉了。“身如紫地丁,愿做渺小人”,就像清晨时怡然的鸟鸣,是一种绝对的自洽。

早春邂逅的第一蓬阿拉伯婆婆纳。连绵春雨,于短暂的晴朗之中,蓝色花朵像一捧眼睛。

苦楝,小米花苞还未绽开,紫得不显眼。今日雨后路过,夜色中也能看出是全开了,粉紫如烟,送着一阵阵冷调的脂粉香。

春深。就近找到一颗苦楝,是这个季节最喜欢的花树,又苦又香。旋花早开,白玉枇杷和杨梅要上市了吧。

“美景之美,在其忧伤。”

办公楼底的旋覆花又开了。是苦楝最好的时候开的。

看花于我如磕药,即便只有午后这一点点薄薄的悠闲,即便阳光穿不透所有的霾,但春天来的时候实在是难以抗拒的。梅树根下的碎米荠,第一株悄悄开放的二月兰,红得发紫的朱砂梅,两株开到薄亮的花树,鼓着苞的木绣球,早开月樱纤弱的花瓣……这些生机,是心的定香剂,是琐碎忙碌生活的护身符。

路遇泡桐,这样朴素的繁花,照眼明。微苦微香,朦胧水意,紫色里兑了水,开出来就是水粉画,苦楝和丁香也是这样的。掉下来的花朵,像一只只柔软的铃铛。薛冰先生说,他年轻时在淮安插队,种了许多许多泡桐。那样的接天无穷,大约才配得上《子夜歌》里的那句“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这是写桐花最好的句子,喜悦又悲哀,因为太好,因为还是会过去。

现在的行道树为什么不选泡桐了呢?生得又高又快,又不需要打桌子板凳,应该成为造境的好手才是。

今日大风,天高远。连日遇见泡桐。老家村西有泡桐,童年望花时天总是淡青色,紫花腾起雾蒙蒙的水意和淡香。大约快二十年不见了,不知在否。很爱那句“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繁华喜悦。其实桐花万里,更可以不发一言。爱她开得郁郁,更爱她整朵凋谢的秉性。后来有人告诉我,诗里的桐花,是油桐。

想起桐花,总是有些隐隐的泪意,因为她是童年的树,却从未与人分享诉说过,只留存幼小的自己与高蓬花树对望的记忆。如今何谈四月天回乡,一年四季都再无理由回到那个小村,奶奶去世后童年不再,不知道回去要找谁。

从印厂看色回家,一进小区,猛然被扔进了春天的斑斓里。石楠,菖蒲,紫荆,蔓长春,臭菊,蓬蘽,都开了。水边的菖蒲是今年春天的第一枝,临水照花,一个娃在蹲在水边捞蝌蚪,把时间都捞停了。循香找到一颗四季桂,在树下坐了好久。还有一树树累累的晚樱,在春光里发着光。在一个忙碌碌的春天里,与这样一个傍晚蓦然相逢,才知原来错过了这么多。

春天要看许多许多的花,吃一些不吃就深感辜负人生的菜,比如,豌豆颠,香椿芽,杨花萝卜,油焖笋,槐花鸡蛋,河蚌汤……偷得浮生半日闲,半日已经很好。屋内读稿,窗外声声入耳。冬日里暖气全开,于是紧闭门窗,雪落亦无声。天暖了,终于可以打开窗子,所有的空间都通透了起来。香樟叶子被风吹拂的沙沙声,自行车的叮铃声和手刹声,路人片片段段的交谈声,汽车缓缓驰过的摩擦声……一切声音都缥缥缈缈地灌了进来,充满季节性。

四月暖阳抚人微醺,青草竟长至齐膝深,像田畔麦苗青青。《三吴游览志》中写“十里莺啼麦秀天”,古时称四月麦吐穗时为麦秀天,虽时节有差,也是这个氛围了。此时郊野也应是“野田黄雀,细路逶迤”,甘茗代醪,可清谈,可读书。牵牛茑萝都发芽了。

海桐的花有茉莉香片的味道,紫荆的叶子揉碎了是青苹果味。

饭包草,鸭跖草,某地丁,某菊们。紫荆的叶子被切成这样,边缘光滑齐整,想必是遇到了切叶蜂?昆虫届也有工匠精神。

亦舒有一部小说,女主角叫黄玫瑰,其性格跟森茉莉笔下的女孩一样,不谙世事,天生尤物,一颦一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懵懂,但有毒。

关心粮食和霜后的蔬菜,关心珊瑚樱和鱼,关心苍老和历史,关心落叶、生命的活力和午后的阳光,关心和尊重事物本身,也关心自己,但不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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