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骄子vs敏感少女
超高口碑校园暗恋文
(封面以实际出版为主)
作者
岁见
阮眠跟随母亲搬来平江西巷这天,恰好是零八年那一届奥运会的开幕式,举国欢庆。
巷子里家家户户敞着门开着窗,电视机里的歌声和欢呼声混杂着传出来,屋里人影晃动,月光从顶上盘旋交织的天线和楼上各家随意悬挂的衣服缝隙里穿透而下,照亮这一方狭窄的天地。
母亲方如清细声交代着早前已经说过很多遍的话语,“到了赵叔叔家里记得叫人,懂事一点。”
阮眠垂着眼走在后边,看着行李箱滚轮从青石板路面轧过去的痕迹,没什么语气的应了声,“知道了。”
方如清听出女儿话里的勉强,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折回去继续往前走,五厘米高的细跟鞋“哒哒哒”精准避开路面各处的坑坑洼洼,身影纤瘦而干练,“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和你爸离婚,但是眠眠,经营一段婚姻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懂。”
阮眠的父亲阮明科是搞科研的,当初和方如清是同一所大学的校友,在迎新晚会上一见钟情。方如清大学一毕业两人就打申请结了婚,不到两年,阮眠出生,一家三口过了七年的幸福生活。
大约到了婚姻的倦怠期,阮眠八岁那年,父母开始频繁吵架冷战,家里总是乌烟瘴气。
这一吵就没停过。
直到三年前,阮明科因为工作原因调离平城,在临走前和方如清开诚布公的谈了一次,夫妻俩有了短暂的缓和期。
但这个缓和期也仅仅只存在了半年,阮明科的工作性质常年没法着家,早前多年频繁的争吵早已将夫妻两人之间的爱意消磨殆尽,如今再加上时间和距离的拉大,这段婚姻已经是名存实亡,离婚是他们俩最终也是最好的结果。
去年十月底,夫妻俩和平离婚,房子和车子归阮明科,方如清只要了阮眠的抚养权。
离婚之后,在外贸公司当财务组长的方如清行情多,很快就有了新恋情,是同公司业务部门的主管赵应伟。
方如清在今年春节的时候带着阮眠和赵应伟见了一面。
之后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了,赵应伟开始频繁出入阮眠和母亲的生活里,一个星期前,两个人领了证。
对于父母的决定阮眠向来不参与也不发表意见,早在阮明科和方如清第一次毫无顾忌当着她的面就能吵起来的时候,阮眠就已经猜到将来会有这么一天。
她看着母亲的背影,过了很久才说:“我没有怪你。”
方如清没再接这个话茬,经过巷子里一家水果摊,停下脚步,让阮眠去挑了两个西瓜。
老板在给西瓜称重的时候,赵应伟带着儿子赵书阳从家里迎了过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灰白色衬衫和西装裤,身姿挺拔而颀长,身形未走样,气质儒雅。
他朝着水果摊走过来,动作自然的接过了方如清手里的行李箱,“我不是说让你和眠眠在巷口等我过来接你们。”
“又没有多远。”方如清伸手拿过阮眠肩上的书包,提醒她叫人。
“赵叔叔好。”不等方如清多说,阮眠又看向躲在赵应伟身后的小男孩,从口袋里摸出两颗大白兔奶糖递了过去,“吃糖吗?”
赵应伟和阮眠对视一眼,意外之余还有欣慰,他握着儿子肩膀,“还不谢谢姐姐。”
赵书阳拿了糖,怯生生的说:“谢谢姐姐。”
“不客气。”阮眠顺势摸了摸他的脑袋,笑得并不明显。
赵家的两层楼在巷子深处,几十年的老房子,和当初政府下批的拆迁线仅差了几十米。
赵应伟家里除了已故前妻留下的儿子赵书阳,还有他的女儿赵书棠和母亲段英。
赵书棠和阮眠年纪一般大,听赵应伟的安排,新学期开学之后,阮眠会转到她的班级。
晚上两家人坐在一起吃过饭,赵应伟和方如清带着阮眠去了二楼的卧室,房间不大,但胜在向阳光线充沛,布置的也很温馨。
书桌上放了几个没拆封的盒子,方如清解释道:“这是你赵叔叔专门托人从国外给你带回来的模型。”
阮眠走过去拆开一个,回过头说谢谢,“麻烦赵叔叔了。”
“不麻烦,你喜欢就好。”赵应伟没在房间久呆,交代了几句家里的布置就先出去了。
方如清替阮眠铺了床,在床边坐着,“八中的教学水平和六中不相上下,你赵叔叔已经联系好了老师和班级,八月三十号报道,你在六中那边的补习班要上到几号?”
“十六号。”
“那也没几天了,不然我给你们周老师打个电话,你就别去上了,从这里过去坐车挺远的。”
阮眠眨了下眼睛,“不用了,我还是过去吧,反正也就剩下七八天了,况且我还有试卷和资料放在那边教室。”
“也行。”方如清没强求,站起身,“那你等会去洗个澡,晚上早点休息,明天我喊你起来吃早餐。”
“好,妈妈晚安。”
“嗯。”方如清摸了摸她的脑袋,“晚安。”
方如清出去之后,阮眠打开自己的大行李箱,把里面的衣服拿出来放进衣柜里,等听不到外面的说话声,才拿着睡衣去楼下洗澡。
老房子除了主卧带卫生间,楼上楼下只有一间公用的卫生间,阮眠在洗澡中途听见赵书阳在外面敲门说想上厕所。
她应了声马上,连沐浴露都没用,拿浴巾随便擦了擦身上的水,套上睡衣走出来让赵书阳进去。
门没关严,阮眠听到里面的动静,皱了下眉,转身回到楼上从行李箱子里找出一个小型的吹风机把头发吹干,随后便关了灯躺在床上。
走廊外不停有人走动的声音,阮眠翻了个身,闻到枕头上并不熟悉的洗衣粉味道,长长的叹了声气。
次日一早,阮眠并没有和赵家人一起吃早餐,从平江西巷到补习班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她没时间坐下来吃。
方如清送她出去坐车,白天的平江西巷比起晚间要有人气些,巷子里各种杂货铺、发廊、水果摊琳琅满目,铝合金框塑料招牌在风吹日晒下褪去了原有的颜色。
早晨阳光大好,照得整条巷子都是亮堂堂的。
等到了公交站牌,方如清不放心的交代道:“要是有考试下课晚,就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
“知道了。”公交到站,阮眠手里提着豆浆和油条坐上了车,路边商铺接壤,和平江西巷一路之隔的平江公馆露出了一角轮廓。
公交车越走越远,逐渐远离了这片繁荣和老旧交错的天地。
之后的一个星期,阮眠差不多都是这样朝九晚五的来回跑,直到最后一天,补习班组织聚餐,她比平常晚了四个小时回来。
从公交车上下来已经将近九点,阮眠拎着书包,在路边的小卖部买了根冰棍,边吃边往巷子走。
这个点街坊邻居都已经关门熄灯,只偶有几家还能从窗口窥见一点电视机的光亮,月光成了这处唯一的照明。
巷子错综复杂,稍不留神就拐错了道,阮眠停在一个陌生的十字巷口,犹豫往哪边拐的当口,右边的巷子里突然走过来两个有说有笑的两个男人,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
阮眠下意识攥紧了书包的背带,没等人走远,便转身朝着另一条在不远处亮着光的巷子走去。
身后安静了几秒,但很快便有不紧不慢地脚步声传来,阮眠整个人头皮一麻,也没敢回头看,只得加快了步伐。
到最后,她甚至跑了起来,耳边出现了呼啸的风声,带着夏天的气息,燥热而沉闷。
这条巷子里的光是从路边一家网吧里露出来的,门口的台阶处站了几个男生,旁边还有人在卖烧烤。
阮眠一口气跑到烧烤摊前,正在烤架前给羊肉串刷酱料的李执被她吓了一跳,“你……”
她喘了口气,“老板,我要二十串烤羊肉。”
说完这句,阮眠装作不经意往来时的路看了眼,那里空无一人,好像刚才所有的惊心动魄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她收回视线,对上男生有些莫名其妙的目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李执笑了下,“没事,要二十串是吧?马上好。”
等烤串的间隙,阮眠摸出手机给方如清打电话,并没有人接,又打了三个还是同样的结果。
她手机里没有存赵应伟的号码,更也没有存赵家座机的号码,只能隔几分钟就给方如清打一通电话,但直到二十串烤串出炉,阮眠都没有打通她的电话。
阮眠拎着打包好的烤串站在路边,犹豫是继续等在这里打电话还是大着胆子往回走。
一旁的李执将烤好的肉串端上桌,招呼站在旁边的几个男生,“你们先吃着,烤鱼马上就好。”
阮眠闻声回头看了眼,目光在不经意间扫过一旁,却一眼看见那个站在台阶上看手机的男生。
他个子很高,头发在网吧的光影下看着有些像棕色又有些像栗色,总之不是黑色。但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下面是同色系带白杠的运动裤,脚上踩着双白色的浅口帆布鞋,一双眼眸带着刻骨铭心的深邃和凛冽。
人对注视的目光是敏感的,男生有所察觉地抬起头,朝周围看了一圈,阮眠在他看过来之前先一步低下头,手和脚僵硬的都不像是自己的。
陈屹并没有朝阮眠这里看过来。
他没怎么在意的收回视线,抬脚往下走了两步,“璐姐说网吧里没烟了,我去店里拿两条。”
“那正好,我跟你一起去搬箱酒回来。”李执把手里的工具递给别人,叮嘱了句,“看着点我的鱼啊。”
有人接话,“得嘞。”
李执摘下胸前的围裙丢在凳子上,“走吧。”
陈屹从台阶上走下来,李执搭上他的肩膀。走了几步,李执又回头看着阮眠,“妹妹,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啊?”
阮眠攥紧手里的塑料袋,看到站在他旁边的男生,有一瞬间的呼吸不顺,“这就回去了。”
“你最近刚搬过来的吧,以前都没见过你。”李执挠了下脖子,皱着眉问,“你住在哪边啊?”
阮眠想了下,“巷子里的赵家。”
“赵应伟?”
阮眠点头,“嗯。”
“那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是不是走错了啊?”李执笑了声,松开搭在陈屹肩膀上的胳膊,偏头和他说话,“赵家是不是在前边那条巷子里?”
陈屹抬眼,目光从阮眠脸上一掠而过,声音干净透彻,像是空谷里缓缓淌过的泉流,“没印象。”
“我记得好像是的。”李执看着阮眠,“李家超市你知道吗?赵家在那个路口就要拐过去,不过那超市八点多就关门了,你路过的时候估计没注意到。走吧,我们顺路带你一起过去。”
“谢谢。”阮眠提着已经没什么热气的烤串跟着他们往前走,手心和后背出了一层汗。
半路上,阮眠接到方如清的回电,说了几句,赵应伟在电话旁听明白是怎么回事,让她在超市门口等着,他们现在过来接她。
李执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和陈屹闲扯。等到了超市门口,他问阮眠,“家里人来接你?”
“对,今天谢谢你了,下次我还去你家买烤串。”
李执噗嗤笑了声,点头说:“行。”
一旁的陈屹收起手机,弯下腰,手在卷帘门底下摸索着,然后一使劲将卷帘门掀了上去。超市里原来还有人也亮着灯,也只不过门关的太严实,没露出来。这会门一开,照亮了门口的一大片。
李执没和阮眠多聊,跟着陈屹转身进了超市,阮眠站在外面,听见他们两和超市里的人在说话。
“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是李执,他是陈屹。”李执扯着嗓子喊完,有些不满的抱怨道:“怎么连自己孙子都能认错。”
“陈屹,陈屹是谁啊?”这是老人的声音。
另外有一个中年男人在说话,“就是平江公馆陈老家里的孙子,您的老朋友陈平鸿老先生。”
老人连哦了三声,像是明白了又像是没明白,“那你是哪个陈哪个屹啊?”
屋里安静几秒,阮眠忍不住回头,男生侧身对着门口,在他面前是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看样貌已过古稀。
他略微弯着腰,鼻梁在这个角度显得尤为高挺,声音懒懒的很好听,“耳东陈,屹立浮图可摘星的屹。”
那晚的羊肉并不怎么好吃,凉掉之后带着很重的羊膻味,肉质很硬,阮眠只吃了一串,剩下的全都被方如清拿去丢掉了。
“都凉了就不要吃了。”方如清去厨房给她端了碗绿豆汤,“喝完洗个澡,早点休息。”
“知道了。”阮眠几口喝完,回房间拿了睡衣,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碰见下楼上厕所的赵书棠。
她擦头发的手顿了一下,在犹豫要不要开口打招呼的几秒时间里,赵书棠已经目不斜视地从旁边走了过去,还将卫生间的门关的很响。
阮眠脚步碾动,鼓着腮帮吐了口气,扯下毛巾拿在手里,放轻了上楼的脚步声。
慢慢来吧。她想。
翌日,阮眠恍惚中以为还要补课,不到七点就起了,下楼洗漱的时候,在厨房准备早餐的方如清探了个头出来,“怎么起这么早?”
“记错时间了。”阮眠收拾好,往厨房走,“要帮忙吗?”
“那你帮我把碗筷拿出去,等会吃早餐了。”
“行。”阮眠卷起衣袖,将干净的碗和筷子拿出去,按照座位一一摆好,早晨的阳光落在桌角。
没一会,赵应伟和段英从外面回来,赵家的两个孩子还没起,赵书伟要去喊,段英拦着他,“马上要开学了,现在难得有这个时间就让他们多睡会吧。”
赵应伟想也是,坐下来的时候看着阮眠,“眠眠现在补课结束了,以后早上也可以多睡会。”
没等阮眠开口,方如清从厨房出来接了话,“她也就是今天记错了时间才起这么早,要搁以前,不到中午不起床的。”
赵应伟笑了声,“现在学生压力大又辛苦,放假能多睡一会是一会。”
早餐有了一个看似和谐的开端,饭桌上,段英也和阮眠说了几句话,看着倒是亲切。
很快吃完饭,方如清和赵应伟还要上班,阮眠没什么事,跟着一起出去重新认路。
经过李家超市时,店门口正在卸货,阮眠只看到昨晚那个中年老板在旁边指挥,并没有看到李执和那个叫陈屹的男生。
等走到巷口,赵应伟的车停在路边,方如清塞给阮眠两张红票子,“中午要是不想在家里呆着,就出去找朋友玩,晚上回来吃饭。”
阮眠觉得母亲有些担心过度,但也还是收了钱让她放心,“好,出去会和你说的。”
“注意安全。”
“知道了。”
车走了,阮眠把钱塞进裤子口袋,抬头看着头顶盘旋交错的天线,转身沿着路边的商铺朝前走。
她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把平江西巷这一片所有的弄堂巷道都走了一遍,范围其实不大,只是巷子多。
快十一点的时候,阮眠从东边的巷口进来,准确无误的走到了李家超市门口,老板正站在柜台旁边摁计算机,看她进来,露出一个淳朴的笑容,“小姑娘买点什么?”
阮眠朝里走了两步,“买点零食。”
超市不大,也就放了四排货架,最里面还有个门通往后边的四合小院,此时门帘被卷起来挂在墙上,阮眠看到院子里中间置了口井,井口边放着一个红白色的瓷盆,旁边是花架的一角。
她没在里面停留太久,用方如清给的钱买了些零食和一个西瓜,拎着往赵家走。
赵书棠和赵书阳两姐弟都已经起床,坐在客厅看电视,段英在厨房忙活午饭,见她回来,只有赵书阳从沙发上爬起来看了眼。
阮眠把东西放在桌上,站在那想了会,还是鼓起勇气去了厨房,“奶奶,要帮忙吗?”
段英头也没抬,“不用。”
阮眠掐了掐手指,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段英放下菜刀,手在围裙上擦了下,“厨房油烟重,你去客厅和书棠她们看会电视吧,等会就吃饭了。”
“好。”阮眠松了口气。
吃过饭,阮眠把买来的零食放到客厅的茶几上,拎着西瓜去了厨房。
中间赵书棠来过一趟,她抱着胳膊站在厨房门口,眼神冷淡而犀利,“你不用做这些来讨好谁,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接受你跟你妈的。”
阮眠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赵书棠大约也觉得没什么意思,转身又走了。没多会,赵书阳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阮眠切了一小块西瓜给他,“吃吧。”
他拿着西瓜,蹦跶着跑出去玩了。
阮眠把切好的西瓜放进冰箱里,洗干净手回了二楼的卧室,老旧的落地扇对着床尾直吹。
她闭着眼睛横躺在床上,在凉风浮动之中,莫名想起那个叫陈屹的男生,想起他那双漆黑的眼睛。
在似醒非醒间,格外的清晰。
之后的一个星期,阮眠总在傍晚的时候出门,随便沿着一条巷子走下去,有时会路过李家超市,有时也会路过那间网吧,认识了李执,认识了他的朋友,但却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叫陈屹的男生。
八中开学那天,因为是月末,方如清和赵应伟都没能请到假,只能把阮眠托给了同在一个班的赵书棠。
在去学校的路上,赵书棠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你是我爸花钱买进我们班的,除了周老师,我不希望班里其他人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也请你在学校和我保持距离。”
八中现在这一届高二总共有三十四个班,一到二十二班是理科班,其中一班和二班是理科实验班。余下的二十三到三十二班是文科班,最后两个班分别是理艺和文艺班。
阮眠成绩虽然还过得去,但在这个时候转学来八中,也只能去到一般的重点班,只是赵书伟在学校有认识的人,花了点钱,把她塞进了赵书棠所在的理科实验班。
转到实验班这事阮眠事先不知情,等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她不可能再去麻烦赵应伟。
现在赵书棠这么说,她也没什么太大反应,“行,我知道了。”
高二的教学楼在单独一栋,上四层是理科,下两层是文科,阮眠学理,到学校赵书棠把她带到班主任周海的办公室门口,自个就先回了教室。
“阮眠是吧,我看过你的成绩,挺好的。”周海让她先进办公室坐一会,“现在班上有些同学还没来,等上课我再带你过去。”
“好的,谢谢周老师。”阮眠背着书包坐在桌旁和这位看着并不年轻的班主任大眼看小眼。
周海搓了搓手指,从桌上拿出她在八中的资料,“我看你之前好像参加过不少生物比赛,对竞赛感兴趣?”
阮眠没敢说这里面大部分比赛都是老师硬性要求报名,折中了说:“只是对生物比较感兴趣。”
周海点了点头,“那可巧,我就是你们这学期的生物老师。”
没聊一会,上课铃响,整栋教学楼很快展现出作为重点班学生的优质水平,阮眠跟着周海沿途路过每个班级,基本上都很安静,很少出现什么嬉笑打闹的情况。
赵书棠所在高二一班在三楼走廊拐角,周海推门进去,班里有部分学生高一就是周海的学生,见了他,调皮地吹了声口哨,“老周,好久不见啊。”
周海敦厚一笑,让阮眠站在自己身边,“新学期了,也就意味着我们离高考又近了一步。现在这个班上有一部分同学高一就是我带的,有一部分可能就是听过我的名字,另外还有一些人估计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个新的集体了。在这里,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海,周公的周,大海的海,是你们这学期的班主任兼生物老师,希望大家多多指教。”
底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其中也掺杂着几道口哨声。
周海抬手让他们消停,拍了下阮眠的肩膀,让她上前一步,“这位是我们班这学期新来的转学生,大家欢迎。”
底下又鼓掌,等停下来,周海让阮眠做个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阮眠,阮貂换酒的阮,睡眠的眠。”阮眠停下来在想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之前吹口哨的那个男生突然带头鼓起了掌,掌声打断了阮眠的思路,也将她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周海让她下去先找一个空位坐下。
在重点班,越靠后的位置越不吃香,班级里的大部分座位都有了人,只剩下第一组最后一排还空着,阮眠选择了靠近走廊的这边。
有了她这个自我介绍开头,周海又让班里其他人从第一排顺着往下开始自我介绍。
等全班人都说完,阮眠也只记住了个别几个比较特殊的,比如那个吹口哨的,叫江让。
开学第一天普通班没什么事情,可重点班不同,下午就安排了摸底考试,单考理综。
阮眠一听不要考英语和语文,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她偏科严重,理综和数学每次能考接近满分,但语文和英语却时常挣扎在及格线的边缘,很让人头疼。
下午考完试,成绩在晚上第二节自习结束后就贴了出来,阮眠三门总成绩在班级排名第五。
江让看完成绩回来,专门绕到她面前,“厉害啊,新同学,生物这么难,你竟然考满分,强。”
阮眠翻着书,“等下次考全科六门,你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什么?”
“没什么。”她抬头笑了下。
很快第三节自习课铃声响,周海带来新鲜出炉的生物试卷,按照分数高低发卷。
阮眠第一个,上去领试卷的时候得了不少夸奖,周海更是直接就把生物课代表给了她,“继续努力。”
“谢谢周老师。”拿试卷下去的时候,阮眠看到坐在中间第三排的赵书棠,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又挪开了视线。
重点班的节奏紧且快,一节自习课结束了一张试卷,放学之后,阮眠提着书包先一步从后门下了楼。
一直走到赵家附近的巷子口,在那里等到姗姗来迟的赵书棠,两个人一同回了家,假装是一起从学校回来的。
到家后,方如清过来问阮眠今天在学校的情况,她挑着捡着说,完了又提了句,“妈,你和赵叔叔说一声吧,以后不用赵书棠专门等我上学,她有她的自由,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这样太麻烦了。”
“那也行。”方如清犹豫道:“书棠今天在学校……”
阮眠说:“我们挺好的,您不用担心,没起什么争执,赵书棠不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
方如清松开皱起来的眉头,温声笑了笑,“这样我就放心了,那你早点休息吧。”
“嗯。”
翌日,赵书棠果然没再等阮眠一道上学,一大早就出门了,阮眠乐得自在,洗漱完,出门在巷口买了早餐,边吃边朝学校走。
她出门的算晚,差不多是踩着早读铃进的教室,坐到位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旁边的座位放了个黑色的书包。
看来是新同桌了。阮眠没怎么在意,从包里拿出生物书摊在桌上,顺着之前看到的地方继续往后看。
早自习的第二遍铃声响,后门的走廊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走进来几个男生。
阮眠旁边的空位有人坐下来,余光里最先出现的是两条笔直的长腿,桌底不够放,他往前伸直了。
男生手肘在无意间杵到阮眠眼前,她看见上面有一道类似于月牙形状的疤,视线顺着胳膊往上。
越过平直流畅的肩线和棱角分明的下颌,在看清脸的一瞬间。
阮眠愣住了。
男生的脸色有些差,眼底还有熬夜过度留下的痕迹,睫毛不是很长,但很密,垂下来的时候,像鸦羽一般漂亮。
陈屹放下书包,抬眼对上女生直愣愣地目光,随意问道:“怎么了?”
男生的声音依旧干净慵懒,带着些漫不经心,稳稳地落进阮眠耳里,在无意间搅乱了她的心跳。
阮眠犹如被巨大的惊喜砸中,回过神后有一阵短暂地局促和紧张,课本书页的边缘被她在无意识间卷出许多褶皱。
陈屹显然已经不记得阮眠,久等不到她的回答,又加重语气疑惑的“嗯”了声,尾音上扬。
阮眠的心跟着往上跑,在抵达一个至高点时,猛然下降。她松开紧攥的手,摇摇头说:“没事。”
大抵是见多了这样的事情,陈屹也没怎么在意,扯了几本书垫在胳膊下当枕头,直接睡了过去。
他这样潇洒肆意,旁边的阮眠却如坐针毡,面前熟悉的生物符号这会犹如天书,她一个标点符号都看不进去。
窗外的栀子花花期将停,残余的淡雅香气随着微风飘进教室,阮眠垂着头,在一片嘈杂混乱的读书声中,听见陈屹舒缓均匀的呼吸声。
那天的早自习对于阮眠而言,是漫长的,亦是格外难忘的,那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重逢之喜。
和这暮夏的凉风一样,久久不能平歇。
陈屹睡了一整个早自习,下课铃声一响,他就醒了。
这才开学第二天,教室里还没有形成太浓厚的学习风气,一下课就跟炸开了锅的开水似地,热闹沸腾。
他懒洋洋地倚着墙,眼里带着睡眠不足的红血丝,没什么精气神的看着教室里奔来跑去的同学。
新同桌也不在,课本摊在桌上,书页被风吹地“哗啦”响,写在扉页上的名字在风里一闪而过。
陈屹低头打了个哈欠,耸了耸肩膀,刚从座位上站起身,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影,直接挂在他肩背后,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下来。
他被这重量带着往下弯了一些弧度,及时伸手在桌面上撑了一把力才没被带倒。
“你猪吗江让。”陈屹笑骂了一句。
江让嬉皮笑脸地从他背后走到跟前,拿掉阮眠放在桌上的书,直接坐了上去,脚踩着凳子的横杆,“你暑假干吗去了,昨天开学都不来。”
江让和陈屹从高一就是同班,在一起玩的还有两个男生,一个叫沈渝,现在在隔壁二班。
另外一个叫梁熠然,分科时选了文,是他们四个人中唯一一个文科生。
“老汪弄了个竞赛营,过去参加集训了。”陈屹搓着脖子,“加上比赛,正好十天,昨天是最后一天。”
老汪全名汪洋,是他们高一的物理老师,放暑假前他手里有个物理竞赛缺人报名,陈屹知道后就去要了张报名表。
江让做了个吃惊的表情问:“那考得怎么样啊,能不能拿奖?提前说好,拿奖了请吃饭。”
陈屹没搭理他,抬脚挪开凳子坐了下来。
江让翻了翻手里的化学书,看到写在扉页的名字,歪着身体凑到陈屹面前,“你新同桌,是个超级学霸。”
陈屹没怎么在意的“嗯”了声,在脑海里给新同桌的脸对上号。
“昨天摸底考试,她生物竟然考了满分。”江让从桌上跳了下来,“周海出的试卷诶,我们高一考过那么多次老周出的试卷,你见过几个考满分的。”
陈屹挑了挑眉,神情带着几分惊讶,“这么厉害。”
“可不。”江让一脸得意,不时拍打着手里的课本,语气颇有些遗憾,“就是长得朴素了点。”
“……”陈屹抬手抽掉他拿在手里的书,“余老师要是知道你这么乱用词语,估计立马就能从一中杀回来。”
江让笑了出来,眉眼熠熠发光,“算了算了不和你说了,该是时候去趟老周办公室了。”
他早自习没来的事情,估计还没下课就传到周海那里了。
江让走了后,陈屹翻开手里的生物书,在扉页的右下角看到一个名字,笔迹是和文静长相大相径庭的龙飞凤舞。
——阮眠。
陈屹低念出声,随即又合上书放回原位,起身走出了教室。
阮眠一下课就被周海叫去了办公室,是竞赛的事情,八中每年都会培育一批通过竞赛而被保送高校的学生。
周海觉得阮眠有这个潜质,打算让她报名参加这次八中和其他几所重点高中联合组办的一个生物竞赛。
“这是报名表,你拿回去填了,这周五之前交给我。”周海怕她有压力,开导道:“不是什么正式的大比赛,你权当练练手,去感受一下比赛的氛围。”
阮眠之前不是没参加过竞赛,初来乍到也不想给老师留下个什么不配合工作的坏印象,点点头说:“知道了,谢谢周老师。”
交代完竞赛的事情,周海又问了些她在班里和同学相处的情况。
阮眠不由得想起陈屹,但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只说:“挺好的。”
“那就好。”周海说:“班里同学一大部分以前都是不熟悉的,现在我们就是个新班级,你就当是分班分到了一个没有熟人的班级,多处几天就好了。”
“嗯,我知道。”
没说几句,门口有人敲门。
阮眠和周海一同看过去,江让单手插兜站在门口,脸上笑嘻嘻的,“老周早上好。”
他又看向阮眠,“新同学也在啊。”
阮眠点了个头,算作回应。
周海连门都没让他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老规矩,一千字检讨,今天中午交到我这里。”
江让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得,我这就去写。保证下不为例。”
周海皱着眉,神情嫌弃,“走走走。”
江让说走就走,十分干脆。
阮眠震惊地抿了下唇,调整了几秒情绪,迟疑地问:“那周老师,我也先回去了?”
周海立马又阴转多云,“诶好,你先回去吧。”
阮眠从办公室出来,走到教室门口,看到陈屹和江让站在走廊,蓝白相间的校服裹着男生如青竹般笔挺颀长的身形。
他胳膊搭着栏杆,偏白的皮肤下,胳膊上青筋脉络延伸走向格外清晰,神情有足够的漫不经心,也有勾人的慵懒恣意。
等阮眠进到教室,他和江让的身边又多了一个男生,三个人有说有笑,说话声和笑声几乎不加掩饰地传了进来。
“熠然刚给我发消息,他中午要帮老师整理试卷,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了。”江让的声音格外有朝气,“听说他们班这学期的语文老师是吴严。”
“教导主任啊。”陈屹问。
“我们学校还有第二个叫吴严的老师吗。”江让的笑声里显然带了几分幸灾乐祸,“吴严上学期说这学期就只打算带一个班,谁想到正好就是梁熠然他那个班。”
“我们的小梁同学有得罪受了。”沈渝说着说着,也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也太惨了吧。”
陈屹也跟着笑了声,夹在他们两的哈哈大笑中并不明显,可阮眠就像在他的声音上装了探测仪,总能避开所有纷扰准确捕捉。
很快铃声响,教室如同飞鸟归巢,但吵闹只存在一时,铃声停下来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完全安静下来。
阮眠身旁有拖动椅子和人坐下来的轻微动静。她捏着笔,心绪乱成一团,不知所措。
这样的状态整整持续了一天,而在这一天里,阮眠和前桌孟星阑因为一起去了趟女厕所,快速而有效地建立起了友谊。
后来经过时间的锻造磨炼,这段厕所之谊进化成了革命友谊。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孟星阑和陈屹高一不同班,但因为梁熠然的关系,彼此之间有过不少交集。
“陈屹他是天之骄子,品学兼优,颜正性子野,学校里有不少女生都是他的追捧者。”孟星阑的语气只有单纯的欣赏:“他人性格随和洒脱,朋友很多,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他,女生更是,我敢保证,我们班的十六个女生里有十四个都对他动过心思。”
“那还有两个呢?”阮眠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有两个就是我和你啊。”孟星阑拧上水龙头,说得头头是道:“喜欢他这样的天之骄子,难过必定大于欣喜。但是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一件开心的事情,我可不想以后回想起来的时候,记忆里却满是悲哀。”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阮眠在淅沥的水声中,隐约看见了未来的自己。她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很平静地说:“走吧,快上课了。”
下午生物课,周海让陈屹起来做个自我介绍,其实压根没有这个必要,在八中基本上没有人不认识陈屹。
就连刚转学过来的阮眠,也在孟星阑的科普下,对他的大部分事情都有所了解。
陈屹大概也清楚这一点,站起来说了个名字就没了下文。
周海让他坐下,又快速的公布了班里其他班干部的人选,至于课代表,除了被他提前确定的阮眠,其他科的课代表人选都留给了各科老师自己做决定。
一节课结束,孟星阑又拉着阮眠去接水。
两人的交好很快引起了赵书棠的注意,当晚放学回家的路上,赵书棠阴阳怪气地扎了她几句。
这个年纪无非就是些什么幼稚的怼骂,阮眠没有当回事,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方如清。
重组家庭本来就不容易,想成为真正的一家人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她能做的只有少给母亲添麻烦。
回到家里,阮眠从书包拿出那张报名表,依次填好了信息,停笔的时候,她抬头看向窗外。
对面是别墅林立的平江公馆,黑夜里,远处的灯光犹如低垂的星河,璀璨斑斓。
她脑海里逐渐浮现白日孟星阑说过的话——
“陈屹他一家都是很厉害的人。”
“他父亲是研究天文学这块的专家,母亲是舞蹈家,有个舅舅在部队里当官,外公是退休的老将军,外婆是医生,爷爷和奶奶都是文学界有名的前辈。”
“他是家里的独生子,出生就在罗马,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他家住在平江公馆,那里的房子超贵,而且还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到的房子。”
阮眠在回忆里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伪装之后的沉静淡然,“那他,我说陈屹,他家里人这么优秀,他有想过将来要做什么吗?”
“有啊。”孟星阑想了下,“高一新生演讲的时候,他说他将来想当兵,男生嘛,不都有这种家国情怀的英雄主义,更何况他本身就属于军人世家。不过他现在有没有改变想法,我就不知道了。”
后来话题被骤然乍响地铃声打断,阮眠也回过神,将报名表收进包里,打开抽屉的锁,从里拿出一个笔记本。
翻开其中一页。
上面写了两行字。
——/8/16。
——耳东陈,屹立浮图可摘星的屹。
阮眠翻过新的一页,提笔写了几个字。
——/8/31。
——怎么了。
END
《没有人像你》将在今年上市
大家敬请期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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