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ING宁波文化符号·卷首语宁波，这座“书藏古今，港通天下”的名城名都，已稳稳走过了八千载风雨岁月。八千年来，从井头山文明的一支木桨到东方大港的巨锚，从天一阁朗朗的书声到奋斗四方的宁波帮，滨海而居的宁波人创造了开放包容、创新进取的灿烂文明，栉风沐雨至今，仍薪火相传、弦歌不辍，迸发出更强大的生命力。翻开这一幅幅风云际会的历史长卷，一个个鲜活有力的文化符号跃然而出。值此宁波建城年之际，宁波市文史研究馆、宁波广播传媒有限公司联合策划推出“宁波文化符号”系列，选取井头山遗址、鼓楼、天一阁、钱业会馆、雪窦山等33个独具魅力的历史文化遗产标志、地标建筑符号，试图对宁波独特的城市精神和文化IP进行提炼，并以弘扬和光大。让我们不妨窥斑见豹，在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之中，静静探索宁波城市那最隐秘古老又最鲜活有力的文化基因吧。

▲

“调皮鬼！你站住！”

画这两张笑脸的人年纪应该不大。他们正按长辈的经验，捏陶泥做容器。有人手痒，灵机一动，拿两根手指在陶泥上戳了两个孔，咦，不就像两只眼睛吗？干脆再戳一个洞，当鼻孔。

嘴巴怎么办呢？那就画一张笑脸吧。

于是他们用树枝，也许是指甲，在鼻孔下方拉了一道弧线，成半圆的样子。不错，挺好。

是不是还缺了点什么？

嗯，鼻子不够立体。于是他把自己的食指按在了中间，指肚一点，好像一颗落下的水滴。远远看去，带着点立体效果。一个坚挺的鼻子，大功告成！

“你们在干什么！”大人惊讶。孩子们扭头，扔下东西就跑。

看着孩子留下的“杰作”，大人哑然失笑。好吧，幸亏不妨碍用途，就这么烧吧，你们赢了。

▲笑脸陶器（图片来源宁波市文化遗产管理研究院）

这两张笑脸正经的名字叫“人面纹陶器耳”，个头不大，属于陶器的衍生品。

把它们从地下挖出来的人说，它们最早的位置应该在陶罐的腹部，就像两个“把手”。陶罐在煮沸烧烫的时候，可以提两只“耳朵”，避免被烫到。

这种操作，跟我们今天许多厨房容器，左右有两个可提拉的手柄，功能是一样的。

▲笑脸陶器（图片来源宁波市文化遗产管理研究院）

从颜色上看，两只耳朵略有不同，一件暗红偏灰，呈浅绛色，一件烧得更艳，偏赭红色；大小也有些差别，应分属两件不同的容器。

耳朵相伴相生，当成对出现。年后，它们分别失去了自己的“亲兄弟”，互相成了彼此的伴侣。博物馆的橱窗里，它们比肩而立，相互依偎，清澈、明媚的笑意直入人心，穿越远古洪荒，跨过了时间与空间。

人们在它们面前久久驻足，总觉得那笑容遥远，又如斯亲切，于是又给了它俩一个别名——“远古的微笑”。

从考古专业学科上说，它们不是最重要的器皿，可以用来断代或是从中得出进一步的认识；但它们是最没有距离感的，站在它面前，看久了，好像就会被感染，不自觉地笑起来。

“远古的微笑”里，有史前人类的乐观与自信，这种乐观召唤着我们，一路披荆斩棘，乘风破浪。

▲鱼山、乌龟山遗址航拍（图片来源宁波市文化遗产管理研究院）

出土

这对陶耳出土于镇海鱼山·乌龟山遗址。

那是年宁波市的一次重要发现。一位村民在探亲时，偶然从九龙湖镇河头村山坡下水稻田里一处新挖的沟渠堆土中，发现了散落的陶片。

考古学上许多事件的发生来自偶然，当然也可能是学者在暗夜里突然一恍神，福至心灵，更多就是这样，在未曾预料的景况下，有缘人邂逅有缘物。

鱼山·乌龟山遗址的考古发现，突破了我们对整个镇海片区的想象。在此之前，我们只知道镇海的历史是从商周开始的，鱼山·乌龟山的发现将此时间线直接推进了年。人们惊觉，在距今年前，离海这么近的地方也有河姆渡、良渚文化时期的遗址，人类的创造力与想象力并不亚于内陆。

▲鱼山和乌龟山地形地貌（图片来源宁波市文化遗产管理研究院）

镇海鱼山·乌龟山比余姚井头山、河姆渡方向更偏东，离海洋更近。它面平原、临大海、拥重山，登高一望，同时坐拥山景和海景。

经过反复勘察，先民们先后选择了鱼山和乌龟山南麓拓土定居。学者还原了这里的环境，勾勒出一幅林木葱郁、水草丰美、河湖环绕的美好画面。

据调查，这里生活的动物有水牛、梅花鹿、野猪、龟类和金枪鱼等，植物大多有人类耕种的痕迹。鱼山遗址还出土了一件弥足珍贵的古人下颌骨。不知道他会不会是那个画笑脸的人，或者是亲戚？

▲古人下颌骨（图片来源宁波市文化遗产管理研究院）

生活在鱼山的人有点像天生的“乐天派”，同样是制作陶器，他们做出来的鼎、釜、豆、罐、盆，好些安装着牛鼻形的器耳，“器耳上往往刻划或戳印人和动物的面部图案”。

这一特点令严肃的考古学家也不禁莞尔，不知是怎样乐观的生活让他们把开心写在脸上，并将这种心情融于生活用具。如此日日相对，时时捏在手上，哪怕有了烦恼，想必也会很快开心起来，有了笑对人生的勇气。

拟人

在陶泥上模拟自己，好像是史前人类的本能。

在黄河中下游的河北易县北福地遗址，出土过一件陶刻人面具。整张面具有椭圆形的大眼眶，眼睛镂空，双眼斜立，三角状鼻下刻两个小圆孔为鼻孔，口部以交叉阴线分上下唇，下巴环绕一圈络腮胡，像部落的领袖；

北方草原内蒙古林西县西山遗址，出土过一个石雕人像。双眼、嘴巴内凹，鼻子隆起，肚子、乳房突出，双臂向上弯曲作抱手状，像一位孕妇；

余姚河姆渡遗址，出土过两件陶塑人像，其中一件陶塑人头额高扁，外眼角上翘，颧骨突出，张嘴，宽下巴，神气又威严；

▲陶塑人头像浙江余姚河姆渡遗址出土

还有陕西洛南焦村遗址出土的红陶人头壶，眉目清秀，比例协调；甘肃秦安大地湾遗址的红人头形器口彩陶瓶，器型装饰与器口头像完美统一；陕西神木石峁遗址出土的玉雕人面像古拙传神，憨态可掬……

他们共同构成一幅灿烂的画面，露出生动的表情，在渺远的时空中遥相呼应。

这大概是一套人类最古老的“表情包”，一张张灵动鲜活的面庞好像在互相打招呼，介绍自己的籍贯，告诉我们他们的喜乐悲欢。

当时空拉长到全世界，会呈现更丰富的图景。其中的一部分，也被寄予祭祀的含义。人们试图在人性中赋予神性，以获得某种永恒。在东方，后者发展成后代的玉器、青铜器上的兽面纹，在即将到来的青铜时代大行其道。

不过在史前，一切还在探索，人们在捏陶泥时是懵懂的、初生的。就像鱼山的两张笑脸，我们相信它们来自某种偶然，当然，偶然中也有广义上的必然。

▲鱼山、乌龟山遗址航拍（图片来源宁波市文化遗产管理研究院）

标志

考古学家说，这是一种时代风格，只是具体的表现手法不一样。

鱼山的微笑特殊之处在于，那张笑脸特别灿烂，从而有了某种标识性。

在同属河姆渡文化的田螺山遗址，也有一张脸，在一件陶釜支脚上。也是用手指戳两个洞当眼睛，中间两个洞当鼻孔，下方一条镂空的横线做嘴巴。

做法相似，风格相同，只是没有嘴角向上的表情那样有张力，感染力。

▲田螺山遗址出土文物（图片来源宁波市文化遗产管理研究院）

比起其他创造，“远古的微笑”更加天真和直接，具有某种“天然萌”“天然呆”的属性。以至于我们很愿意相信，创造他们的人一定是高兴的、快乐的，他们一定享受着自己的生活，并在某个瞬间发现了笑脸所具有的震动人心的力量。所谓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年，宁波推出新的旅游创意概念，鱼山遗址出土的人面纹陶耳充当了主角。经过设计，“远古的微笑”与几个外文字母组合在一起，拼合成“ILOVENINGBO”符号，向全世界发布。

这串英文同时与“阿拉宁波”谐音。整个符号看上去既有童真又彰显历史感的纵深感，既显国际化也有本土特征。

该符号被命名为“宁波微笑”，成为宁波旅游形象的新LOGO，与“海丝古港微笑宁波”“顺着运河来看海”等旅游宣传语一并推出。

拥有新身份的“远古的微笑”被赋予新的时代含义，也被寄予更多希望。人们希望这份微笑能代表宁波笑向人间，跨越地域、国别，彰显宁波的自信与美丽。标志上的嘴角始终上翘，在对话，在诉说，在微笑。

宁波文化符号

音频：小轩、阿泽

文字：顾嘉懿

编辑排版：宣瑾

审核：孙悦铭杨欣欣